/> 春天波尔卡 □陈元武 我在春天接到的书信,封笺在一片树叶里
(托马斯·哈代) 我想像着坚冰被春风切开并且吹融的情形,这样的机会还真是不多
在我生活的这个地方,十六年来总共下了四场雪,并且有两次是连续的降雪,形成结冰
但总是在离春天还十分遥远的时候就消融得无影无踪了,那时我二十三岁,刚从大学哔业半年多
我住在单位的单身楼靠东边的单元,从窗口望下去是洗衣房和一排水龙头的盥洗池
靠左边的窗外是一棵悬铃木,在冬天落光了叶子,许多刺果干在枝梢上,像被遗弃的花朵一样,在寒风凛冽中无助地摇晃着
树皮绽裂开,一层层的老皮干缩挠曲并从树杆上剥离,欲掉不掉地挂在那里,里头是灰白色的新皮露出来,我想到了伤疤这样的字眼,那是树的新鲜的疤痕,连结的痂皮还未脱落
那时候,经常看见一个老太太在那里捡泔水桶里的剩馒头和饭团,她微微佝偻着背,头上套着一个红色的毛衣袖口改成的风帽,她偶尔抬起头来,朝四周打量一下
她的脸是灰黄色的,而且她的左腕上有个明显的刀疤,灰青色的
她伸手去树上扒干树皮的时候,左腕就露出一截,我看得很清楚
她用树皮来擓泔水桶里的稀料,然后装进她的泔水桶里
她离去的时候,身体有点费劲,估计是腿脚有啥毛病,桶拎在手中,身体一左一右地摇晃着,像个跛子
悬铃木的刺果在白天的时候会突然炸开,里头的绒毛状籽实就像蒲公英一样四下飘散,直飘进窗口,有时不小心钻进鼻孔,痒得妨不住很响亮地打个喷嚏:啊――嚏――!吓得老太太浑身一悚,惊谔地回头张望
春天还很遥远,悬铃木的枝梢的芽苞还是那个样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赤裸裸的枝梢上,像甲虫
冬天的阳光很温暖很诱人,阳台上和房内的旮旯总是躲藏着一些聪明的昆虫比如臭大姐,这种模样怪异并且浑身恶臭的昆虫总是喜欢与人相杂而栖,它们在阳光的刺激下活动了起来,缓缓地爬出来,四肢极缓慢地伸缩试探,身上有着细小星斑的臭大姐竟然有个女性的名字,而且还是尊称,让我莫名其妙
它们像乌龟一样缓缓地往窗外爬去,我不敢用手去碰,也不敢用拖鞋拍死它们
窗外的寒风总是和它们一样讨厌,不时地袭击进来,当我在方桌旁看书或写字的时候,一阵风沙突如其来地扑到脸上,迷住了眼睛,打翻了镇纸的墨水瓶……那一次真的下雪了,同室的小郭子说这样的天气肯定下雪,我还不相信地说:不可能,你没看见臭大姐都开始爬出去了吗?太阳这么温暖,雪从何来?可是当天下午真的就刮起了北风,满天云霾,风刮在脸上像把刀子,晚上就录录续续地下了一阵子雪霰,噼哩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
幽暗的夜空像一张阴沉着的脸,雪似乎蓄谋已久地飘落下来
我们紧紧地关上窗扉,插上插销,怕夜里让风吹开来
厂区的方向灯火通明,电石炉的红色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大半个山谷
那些松树明明灭灭地闪现,天空中铅灰色的雪远远地看去浑沌不清,像风扬起的粉尘
雪落下来,旋即融化了,地上凌乱不堪,湿泥、草屑、吹落的树枝和冻死的臭大姐被脚踩来踩去,上班的人脚步匆匆,嘴里呵出白白的水汽,自行车铃声清脆地此起彼伏
我跨上自行车的时候,看见那个老太太又一摇一晃地朝盥洗池这边走过来了
春天似乎很突然就来了,没有打一声招呼
下雪过后不久,春节前的忙碌让我忘记了窗外发生的事情
我借了几本书来打发8小时以外的时间,当时有许多人和我一样喜欢看经典外国文学名著
那时还没有普及彩电,单位的电视室里每天晚上都挤满了人,一些人喜欢看武侠片而另一些人则不喜欢,频道被调来换去的,根本无法看下去,宿舍里没有电视可看,书成了最佳的消磨时间的东西
我的床头边摆着一摞书,一半是借来的,一半是自己多年购买的私书
那时候最经常翻看的书是《普希金诗全集》、《泰戈尔诗集》、《华兹华斯作品选》和托马斯·哈代的《还乡》,《还乡》是在浙大读书时从杭州外文书店购买的原文版影印书(当时不知道是国家盗版书),朗文公司的印刷质量真是不错,虽然是经过缩小影印,但字依然清晰
我看了许多哈代的小说,就是喜欢《还乡》,里头的描写极尽功力和富有深厚雄浑的英国文学韵味
那本书应该称为pocket
遽然有一天,佛祖光最后圆音寺,瞥见这边香火甚旺,格外欣喜
摆脱寺庙的功夫,不经意地昂首,瞥见了横梁上的蛛蛛
佛祖停下来,问这只蛛蛛:“你我相会总算是无缘,我来问你个题目,看你修炼了这一千有年来,有什么远见卓识
如何样?”
在民间有彝人会谈话的就会唱歌,会步行的就会舞蹈的讲法
在那些民谣跳舞中,保持了洪量原始轻歌曼舞的因素,分散着芳香的原生态气味,展现着融洽、放荡的韵律美,犯得着接受和表现
所谓锅底塘就是山梁子上一个类似铁锅的深塘子,有人说那是火山喷发后留下的
塘子方圆20多米但深达5多米,四周坡度达70多度,人下去后不难爬上来,但负重物后就难于上来了
那年年底的一个黄昏,村子中的陈胖子正蹲在塘中方便时,一只受猎人惊吓了的豹子从高处跃入塘中,见到陈胖子时,还以为系遮挡之物,头便往陈胖子的裆中猛的一钻,措手不及的陈胖子在豹子的钻力下大吃一惊,但已被冲得倒趴在了豹子的背上,慌乱中他便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豹子的两腿,并用双腿夹紧了豹子的脖子
当豹子发现是人时同样大吃一惊,想退已来不及,便猛地往前边跑
但是,由于塘四周较陡,它怎么用力也跳不出塘子,只能没命地跑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胖子发现是豹子后害怕掉下来喂了豹子,便手越抓越紧腿越夹越紧,可越是这样豹子便更加害怕急得越跑越快
双方都保持着清醒坚持着,谁也不敢放松一丝毫
第二天,当人们发现陈胖子和豹子时,豹子已在恐惧中用尽力气跑死了,而仍紧抱着豹腿腿紧夹着豹子的陈胖子也在见到人后讲了一下经过也同样气绝身亡
陈胖子和豹子就这样打了个平手,以双方的生命终结而告终
一次,二妗子在用簸萁簸豆子,一边簸,一边和我拉呱,夸两个表哥能干,说那豆子就是他们到地里捡来的
二妗子讲得很自豪,我却在旁边撇嘴说,“我妈妈说了,捡了公家的东西要交公的,他往家拿,没羞!”二妗子听了我的话,猛地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簸萁,愣愣地呆在了那里,脸上那吟吟的笑也渐渐隐去,涌上的是一副艰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