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面的路口进去,一抬眼,尽是花花绿绿,男腔女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在窄窄的街道上,在南边和西边的墙壁上跌宕着,顽强而又自然地传进每个人的耳膜
乡人们在一边的树上栓了驴子,在空闲处锁了车子,站在那儿检查了装钱的衣兜儿,确认无误后,用手再安抚一遍,然后迈开步子,走进了愈来愈多的人群当中
接着是讨价还价的声音,人一进入,这种声音就响了起来,高高低低,男女不辨
声音多了,干脆听不清,整个双城乡,仿佛就只剩下声音了,一下子就把平日寂寥的双城乡吵得热闹异常,好像弥补似的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弟的话说了半截,后一半咽了回去
弟的儿子到镇上念书了
花销大,他的意思我明白
胡琪打复电话的功夫,仍旧是那一年的冬天了
她说,她在大理,感触局面挺好,问他要不要去
他放下课程和正在写的舆论,拎了几件衣物就去了
也许是应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那句话,那时候我和安就属于两个不同的圈子
除了班上的一些必要的集体活动之外,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我的父母都是小山村里的农民,物质上的捉襟见肘与身体的弱小,使我由极端的自卑产生了极端的自尊和内敛
我担心和他们的交往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伤害,课余时间,我很少和他们一起玩,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借来的课外书籍,或者埋头写日记,藉此来维持一个农村少年过早成熟的自尊
如果生活的轨迹像这样一直延伸下去,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们坐在一起还可能是很亲密的朋友
但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我清楚记得,那是初中二年级的春天
有天课后,安突然心血来潮,联合班上的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专门跟我作起对头来
他最拿手的好戏是起绰号,因为我天生个矮,他便颇费心机地给我起了个“大人”的“雅号”,并且和他的同桌一个姓李的同学两个一唱一和地来取笑我
那天我刚一进教室门,那姓李的同学便喊:“哟!谁进来了?”安就以十分夸张的声音模仿着女生的声调回答:“原来是‘大人’呀!”他们的精彩双簧立即在教室里掀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热浪
在同学们的嘲笑声中,我通红着脸,默默地低着头坐在位子上,忍受着这强加给我的耻辱
我从那时便学会了忍耐
因为我知道,如果自己反抗的话,那几个助阵的男同学就能派上用场了!那必将引来更大的伤害
我把这一切都写进了日记,藏进了心底,每天只是发愤地读书,借此来维持心理平衡
而安和那几个同学却乐此不疲,并引以为荣
那个春天在我眼里是毫无生机的,我害怕进教室,害怕面对那些强加于我的伤害
好不容易才熬到初中哔业,安因为他父亲的关系,走捷径上了地区技校,而我则去县城上高中,离开了安和灰暗的初中生活
此后,升学,哔业,参加工作,整整10年时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年迈的已经故去,幼稚的已经成熟,岁月变更了多少不快和欢乐呵
从一些老同学那里,我也陆续听到安的一些断断续续的消息,听说他技校哔业后进了一家企业,后来企业景况不好,他也随之下岗了,再后来又听说他自己在老家的县城的餐馆做掌勺师傅,但一直从未谋面,直到我们现在邂逅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