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时起,我熟知了家乡广漠的夜间所有的声息
在全村人都睡去的时候,满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倾听
我听见深秋时节一行雁阵掠过村庄时遗留下的一两声鸣叫,这叫声近在耳畔,我脸上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翅膀颤动时的气流,那来自遥远北国的寒霜
我听见屋后果树在成熟的果子坠地时,发出的一声叹惋
我听见久旱之后,突然一场夜雨,干裂的土地和屋上的瓦片欢快的饮水声
在暴雨如注的夜晚,我窥见过大自然独自的疯狂表演,窥见过熟识土地的另一重面目,我感受过那四方的风是如何把自己托起,内心的惊悸和敬畏难以言喻
我还长夜倾听过暴雨初歇后屋外小溪的喃喃细语,以至多年后,我仍然觉得有一线流水悬于心间,每每从俗世的热闹中安静下来,我都会听到它细细的潺湲声,或正是那细细的潺湲声,让我从各种嘈杂的声音中安静下来
比如暮春时节,冷空气活动还未减弱,时有蒙蒙春雾如潮涌动,在浸染过一切草木之后,那枝叶间、草尖上的蛛网就闪闪发亮,仿佛涂过奶汁
这时的我绝不会想到蛛网粘人的烦,而会不经意地思考起这些小生灵自得其乐的处世哲学
穿行其中的我,当发端眉梢也像野间的一切物体挂上点点珍珠,就是最烦躁的心也会静下来,处于物我两忘的境界
这时的我,哪会舍得抹去大自然逗引我的这份天趣
家这个字人人都会写,意思人人都明白,可是,家的全部含义,又够你解读一生一世
樊换换和爷爷坐着上席,在右首,吸了一口烟,蹴着的人往起一拾,用左手从肩上把披着的短上衣往起一提,吭了一声算是清了嗓子
我们炕上人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媒人说,今日的事情是好事,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回
我能当了媒人,也是说来话长
我年龄大了,不想钻这一号子事情
钻好了是个媒人,钻不好了挨两头子的骂哩,里外就不是人了
建文的一个娅娅在我们樊家硖哩,求情下话地让我干哩
既然干上了,就要干好哩
不当亲戚了是两家,当了亲戚了就是一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家在南硖上面哩,一家在樊硖上面哩
南北二山的,远,也不方便
有啥话都说到牙齿外面,不要计较小末节子,不要听信闲谤外语,不要伤心攮事
亲戚当着个颜色,大面儿要能过去哩
从两见面到踹门,再到今日喝换盅酒,不容易,也是两面的亲戚都给了我面子
至于彩礼,今日的桌儿面子上不提,不言
现在的亲事,桌面上不往透里戳,前面高了后面必然就低了,前面低了后面必然就高了
今日二十八了,比如年过了的明年要过事情,我给大家再安顿
总之从南山到北山从北山到南山,路要平平儿地过去哩,不能有任何坷坎
今日喝了酒,大家就一劲儿了
大概是受了他的影响,所以那阵子,我迷上了写打油诗
直到现在,我对于打油诗还有一种割舍不掉的情感